第四十二章 拨云见日

大殿内一片安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仲别走上前来，看着地上的一滩肉泥，无声地笑了起来，满脸泪水。 他慢慢地跪倒在地，无声的笑转而变成疯狂的大笑。 “你这为虎作伥的奸贼笑什么？往日里你为楚人祸乱百姓，如今淖齿已死，你的死期也到了！” 人群中有人怀着对仲别的仇恨大喝道，众人纷纷附和，就要上前砍杀仲别。 王孙贾连忙上前拦住众人， “诸位，请听我说！仲别他是。。” “诸位！”仲别出言打断了王孙贾的话，捡起淖齿尸体旁的剑，慢慢站起身来，回身对着殿下众人拜道， “仲别因君父被淖齿所杀，满心都是复仇之念，这些时日为了达到杀贼目的，不得不曲意逢迎迷惑淖齿，因此作恶多端，残害百姓。百姓恨我犹甚淖齿，我之罪也，虽百死而难赎其身。 所幸天怜仲别，今日终合诸位之力，诛杀淖齿，我愿足矣。我大仇已报，自当一死以偿我罪。” 说着，便将剑横于脖颈。 “仲别！”王孙贾惊叫出声。 仲别温和地看着他说道：“王孙贾，我死之后，请将我头颅割下，悬于市集，以平民愤，将我这残躯葬于我父坟前，你知道的。 齐国光复之路才刚刚开始，你要小心行事，扫除宵小，还齐国庙堂一个朗朗乾坤，我随父去了！” 说罢，手下用力将剑刃抹过脖子，身体缓缓倒下。 “仲别！”王孙贾急忙走上前去，扶起他的身体，泣不成声， “你又何以至此！” “诸位，此次诛杀淖齿逆贼，此人一直在幕后苦心谋划，事既成，当为首功，他虽有罪，义士之名却不可没。王孙贾在此请求诸位，成其全尸，容我安葬。” 众人视线交互，有人悯其忠烈，说道：“恶首淖齿已死，此人既已以死谢罪，我等亦不追究，王孙大人请自便。” 齐国百姓纷纷离去，只留王孙贾等人在行宫控制大局。 王孙贾收拾心情，安排手下收押行宫其余淖齿所属，传召在莒各流亡大臣来行宫商议重建庙堂之事。 —— 昏暗的地牢内，散发着腐臭的气息，一群人坐在地上，面色颓唐，偶有一两声微弱的呻吟声传出。地牢上方便是繁华明媚的齐王行宫。 “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传来，地牢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位面色哀戚的青年。牢内众人一阵警惕，却听见来人开口说道： “诸位楚国将军受苦了，我乃齐国旧臣王孙贾，特来放各位将军归营。” “淖齿会如此好心放我等回去，莫不是有什么阴谋？哼，我等当日便该随唐将军为国赴死，又何至于如今在此受辱！”其中一人怒声说道。 王孙贾兴致缺缺地说道：“诸位无需多虑，逆贼淖齿已于昨日被我等齐人定计诛杀，诸位出去后自会知晓消息。我齐楚两国并无大仇，尔等来我齐国本是受楚王派遣，救我齐国于战乱，只是受淖齿奸贼蒙蔽，才落难于此，我无意为难各位，请随我来吧。” 听完王孙贾的话，地牢内一片死寂。 大殿内，众人看着眼前为他们准备好的美食美酒，纷纷不敢相信。迟疑良久，有人上前问道：“王孙大人，淖齿逆贼是否真的已伏诛？” 王孙贾挥了挥手，有人端出淖齿那满是刀痕的头颅。 楚人见到淖齿的人头，心里颇有不真实的感觉，峰回路转，如今竟有生机再现。有人忍不住跪地大哭，当场祭拜唐栉及死去的袍泽。 “多谢大人为我楚国除去大奸，报我袍泽之仇。大人但有所请，我等必倾力报之！” 王孙贾摇了摇头，说道：“我召各位来此，确有一事相托，这场战事，齐楚两国仁人志士已死去太多，我今已不想再多生杀孽。各位均是楚军各营统帅，被淖齿赚来城内，脱离本部军队。 如今楚国大军在外，人心惶惶，无益于莒地安宁。我请各位速速回营，率本部人马清理淖齿叛军，然后引兵归去吧。诸位愿意吗？” 众人心想，燕人大军将至，而他们如今群龙无首，再也无法完成楚王攻略齐地的愿望，死里逃生已是不易，不如归去各安前途。当下纷纷点头答应，也不顾腹中饥饿，看也没看食物一眼，便告辞离开。 王孙贾看着众人离去，欣慰地点了点头。从人靠近说道：“大人，莒地诸位大夫已在偏殿等候多时。” 王孙贾点点头，走出大殿。 “在下有急事处理，怠慢诸位大人了，请各位恕罪。”王孙贾来到偏殿，向众人拱手说道。 “王孙大人计杀淖齿，重振庙堂，义薄云天，立不世之功，我等在此感激王孙大人为国除贼之举。不知此刻还有何事令王孙大人如此焦虑？” 王孙贾苦笑着说道：“淖齿虽死，楚军尚在城外，如此隐患，若应对失策，楚军哗变攻城，则不需燕人前来，莒地便要面临一场大灾了。因此在下必得先去安抚被淖齿囚禁的楚军诸将，令他们归营掌控大局，清理叛军，如此，可保莒地安宁。” 众人闻言，纷纷面露敬佩之色，出言夸赞。 王孙贾说道：“现今莒城内外敌已清，我等也该好好商议重整庙堂之事。在下德薄智浅，诸位大人乃齐国肱骨，齐国大事还要仰仗诸位大人，请各位尽心竭力主持大局。” “合该如此，如今我等应该。。。” …… 夜晚，城外楚军营地喊杀震天，城内百姓不明所以，恍然不知所措。 喊杀声一直持续到破晓时分，血流漂橹的大地上，一片军阵聚集起来，满身疲惫的士兵茫然地看着自家的将军问道： “将军，如今我等何去何从？” 那将领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环顾一周，大声说道：“各位，我等来此，本是受楚王之命救助齐国，为楚国开疆辟土。却不幸被奸人所误，寸土未夺，寸功未立，已损兵折将，疲惫不堪。如今，本将要带着你们回到楚国，回到家乡，与妻儿团聚，尔等可愿跟我走？” 旗下士兵纷纷面露喜色，大喝道：“我等愿随将军回家！” “我们走！” 如此情形在城外多有发生，亦有将领畏惧回楚后受楚王责罚，带着手下士兵去往北方归附燕人。到得白日，楚军营寨已仅剩一片空营，再无人烟。 人去事了，一切恍然如梦。齐人的探子也终于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消息带回了城内。 午时，莒地百姓罕见地看到一群身着齐国铠甲的军士，用长杆挑着淖齿的人头，招摇过市，布告天下。 莒城百姓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