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论道

历代纵横运用捭阖之术，向君上陈述利害，使其采用分化或合一的策略，影响天下格局的变化。 “随儿，”惕把手背到腰后，“你可知当今天下的形势？” “天下形势？”元随想想教书先生所讲的，回答道，“八方有四个强大的诸侯国，北为现，南为初，西为永，东为恒，分别坐落四个方位。除此之外还有四隅，西北丹丘，东北灰原，西南百域，东南息壤。” “你只说到了形，”惕顿了一下，“而忽略了更重要的势。所谓纵横，不仅要了解天下的形势，更要有将其捭阖的能力。” 向前走一步，“七百年前，八方一统，大平之君主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把许多同宗、功臣分封到八方各地，令他们拱卫王室、镇守疆土。” 停了下来，“当然，这也造成了很大的弊端。随着国势的日益强盛，血亲关系的日益隔远，被分封的诸侯之后，渐渐地不再听从大平君主的号令，甚至抗旨不遵。彼此之间相互攻伐，相互吞并。几百年的八方混战，弱小的诸侯国被更强大的兼并，在两百年前就奠定了现在四方鼎立的局面。” “近来之势，”又转过身去，“北方的大现经济繁荣，国势强盛，具有灭掉南方三国的实力。而其他三方势力弱小，西边大永山地众多，国内经济不好运转，以致国弱。东边大恒荒地大片，无人开垦，国亦弱。南边大初，气候温润，水网密布，经济繁荣，但国势不算强盛，如此便是大当的首选进攻目标。” “这也就导致了十五年前的那场硝烟弥漫，”随即长叹一声，“大现派兵南下攻打大初，大初溃不成军，节节败退。甚至打到了喻水上游一段，离上安只有百里之遥。彼时朝廷一片恐慌，臣下皆想自保，无人去理会君上的江山。” “师父，”元随问，“后来呢？” “只有一人主战，”惕继续往下说，“他向君上陈述让地赔款之利害，君主被其说动，赐予其兵权。在艰难地辗转后，他带兵北上，大败大现，收回了许多失地。大现也是被迫同大初签订协约。” “如今之势，”把手贴到下裳前，“八方中是大现最为强大，而南方三国采用合纵之术联合起来，共同抵御。” “不知今后，”迟疑了一下，“这天下又会如何变化了。” 元随低下头，思考着什么。 . 每天天还没亮，元随就起床了，跑到空地上，挥舞着手中的剑。 时而出手，时而跃起，不断变化着手中的剑。 看着这个孩子为了变强而拼命学剑，对比自己，惕感到些许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纵横之间，无人生还。 惕在青松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元随，“不知道他会不会走和我们一样的道路，还是希望不要走纵横之道吧……” “纵横之道，”微抬起头，“向来都是九死一生，就如同我们师兄弟二人一样……” 又把目光落到元随身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师弟啊，你的孩子还真是像你啊……” 他从衣袖里抽出一筒竹简，解掉上面的绳子，看了一眼元随，犹豫了。 生在这个时代的人，又有谁能真正主心呢？ . 昼夜更替，四令轮回。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知不觉中，一千个日夜从指尖逝去，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了。 黄昏。 夕阳西下，晚霞染天。 元随睁开眼睛，向前斩出一道剑气，花岗岩被切成了两块。 把剑收回鞘中，得意地笑了笑。 身后传来脚步声，元随回过头。 “师父。” 作揖行礼道，“晚食徒儿已经备好，就等师父回来一起吃饭了……” 惕看着他，点了点头。 元随笑了笑，“师父，请。” 师徒二人走进木屋，惕望着桌子上的饭菜，又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元随，内心如同刀绞一般难受。 但不能让徒弟看出异常，惕席地就坐，元随也跪坐下来。 “随儿，相处这么久了，”惕顿了一下，“为师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 “哦，我是……”元随把饭咽了下去，“我来自喻南。” “喻南……”惕小声地重复了一遍，“确实是片山水……” “师父，”元随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惕收回思绪，“没什么。” 他看了一眼元随，当初教他学剑时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只是没想到，三年会过得这么快。 该教的也都教完了，只是还有最后的一点…… 衣袖里的那筒竹简，是最后没有传授给他的东西。 本来想着，隐居深山避世不问。谁知下山的时候，听到一声老虎的吼叫，他也还是心软了。 惕有点舍不得这个孩子，只是再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的了。他有自己的梦，有自己的追求，不应该把他强行留在自己的身边。 .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元随醒了过来。 打了一个哈欠，余光扫到了桌上放着的竹简。 “山顶？” 缓步走过去，看着竹简上的字，“师父叫我去山顶干什么？”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起身沿着山路小跑上去。 穿过最后一片松树林，到了。 元随看到师父站在前方不远处，似乎是在看风景。 惕背对着他，“来了？” “嗯，”元随走过去，“师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惕转过身来，面上他的目光，“随儿，跟为师学了这么久，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变化。” “如今，”停顿了一下，“也该让你去接触一下外面的江湖世界了……” 元随疑惑道：“江湖？” 惕转身背对，“这是你出道前的第一次历练。” “师父……”元随歪着头，“是要赶我下山？” “对你而言，”惕掏出一把入鞘的铁剑，交到元随手上，“这次历练可能凶险异常……” “放心吧师父，”元随接过，笑了笑，“徒儿一定顺利完成考验。” 说完，便跑下山去了。 “唉……” 惕望向远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纵横，真是一条难以抉择的道路啊……” . 天下百道，其生其灭。 风云更易，当为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