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乔迁新居

艨丙帮阿弃安排的住处，位于卫城西侧，是一座简单别致的农家小院，外面一圈竹篱笆，里面三间竹屋——花娘一间、宝纨一间、麻球和老鳃奴共用一间。 至于阿弃嘛，完全没考虑。 唉，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为了救宝纨，他编了个狗血的爱情故事——宝纨父亲是东邑的猎户，某次狩猎为了救东樵屠申丢了性命，宝纨年幼无人抚养，被东樵屠申接回家认作干女儿，所以蒙修馆东樵子弟会高喊“大小姐”（刚刚好圆上）。但宝纨在东樵府并不快乐，除了家主上上下下都看不起她，一天到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阿弃经常去东樵府送酒，没事会跟她聊聊天，两人一来二去就好上了。花娘被抓，宝纨表现非常大度，从府里偷走“猪首玉佩”交给阿弃救情敌，没想到返回途中遇上艨甲。 艨丙对故事深信不疑。 阿弃小小年纪就同时拥有两个女人，可以随心所欲选择一个同枕共眠，啧啧啧，这是多让人羡慕的福气啊，哪里还需要自己房间？ 阿弃还把这个故事告诉了宝纨和麻球。 当时他们刚被松绑释放，阿弃赶紧将二人拽到旁边，小声嘀咕一番。 “……故事就是这样，我希望你俩配合我演一出戏。” 麻球不解道：“我们不是被释放了吗，为什么还要演戏？” “释放你们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第一，我必须加入北渔亲卫，一个月内立三件军功。一件军功救一个人，三件军功救三个人，很公平……第二，宝纨绝不能暴露身份。北渔族人现在对东樵氏、南耕氏恨之入骨，宝纨跟两家都是至亲，等于仇上加仇，一旦身份暴露，就算北渔野亲自出面也保不住性命。” “你要是办不到呢？” “一个月后，你们还会被送上火刑台。” 麻球立刻紧张道：“你准备怎么立军功？” 阿弃耸耸肩膀：“我还没想过，反正要现在在打仗，机会有的是。” “那你千万千万放在心上啊。”麻球叮嘱道。 “宝纨你怎么想？”阿弃见宝纨一直没说话。 “既然能救我性命，我当然同意。”宝纨眨巴眨巴眼睛：“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情人喽？” “……” 麻球忧心忡忡：“花娘知道吗？” 阿弃摇摇头：“我不准备告诉她。” “为什么？” “她心直口快，我怕她守不住秘密。” 麻球一脸同情道：“兄弟，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以后吃饭啊、走路啊多当心点，睡觉也别太死……喂，你晚上准备跟谁睡？” “房子确实简陋了些，你们先住下，等战事没那么紧张，咱们再慢慢找更合适的。”艨丙吩咐手下找的房子，自己感觉不太满意。 “不用再找了，这里就很好。”花娘似乎很喜欢，指着院外一大片空地道：“早就想住在乡下，种种菜、养养鸡，清闲自在，啥都不用想。” “附近有赌坊吗？”麻球急不可待问道。 “有，就在——” “别告诉他！”花娘警告麻球：“在我家里谁都不许提赌字，否则就给我搬出去！” 俨然一副女主人派头。 除了安排住处，艨丙还送来床上用品、内外衣物、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装了满满两大车，三个男人足足卸了半个时辰。 所有女式衣物全都样式新颖、质地上乘、做工讲究，完全不像出自男人的品味，一问才知道，原来都是家主夫人亲自挑选过的。 花娘把衣服全部摊在床上，大度的让宝纨先挑，自己只拣剩下的。 这让宝纨羞愧不已。 见到花娘前，阿弃反复叮嘱她，千万别暴露身份，万一被花娘知道可能会对她不利。没想到花娘见面特别热情，丝毫没把自己当情敌，拉着她一起收拾房间、一起整理床铺，一口一个“妹妹”，叫的亲切无比。宝纨忍不住吐槽阿弃：“你啊就是小肚鸡肠，尽在背后冤枉好人！” 所有送来的物品中，有几件非常特别—— 一身黑色紧身衣裤，一副黑色短皮甲，一双黑色短靴，一把黑色精钢短斧，一只带系绳的黑色鳄皮小圆盾，一把黑色短弩，一袋黑色羽箭，还有一块鱼形木制腰牌，鱼腹上刻着一个“辛”字。 “你杀死崔彪，替老八报了仇，家主希望你暂时顶替他的位置。”艨丙解释道。 “算了吧，我不太会管人。”阿弃知道艨冲十虎是亲卫头目，都有各自部属。 “老八部属老大已经交给我代管，你不用担心。” “那我要干嘛？” “你只要让大家安心——艨冲十虎永远后继有人就行。” “嘿嘿，就是当个摆设呗？” “你可以这么想。” “那谁接替老四？” “还没想好，现在人手紧的很……唉，以后还会越来越紧。”艨丙叹了口气，眉头不展。 “斧头和皮盾你拿回去吧，我习惯用这个。”阿弃从腰囊里摸出一把石子。 “你可以不用……不过穿戴全套有好处，嘿嘿，进城里任何一家茶馆饭庄都不用付钱——这是咱们“艨冲十虎”特有的福利。” 麻球立刻两眼放光，暗暗准备伸手。 阿弃赶紧一把抢回去。 晚饭时，老鳃奴试用新锅新灶，感觉非常满意。北渔氏世代捕鱼，北邑卫城简直是湖鲜天堂，艨丙送来各种鱼虾蟹蚌，足足几大竹筐，让老鳃奴手艺发挥的淋漓尽致，七碟八碗满满当当一大桌。五个人加一只猫就坐在院子里，圆月当空凉风习习，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瑶公子吃了满满三大盘鱼虾，麻球还偷偷倒了一碗酒骗它喝下。它喝完酒就开始耍宝，一会儿在屋檐上倒立跳舞，一会儿在井沿边飞扑花蛾，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把花娘吓个半死，怎么呵斥就是不听。 反倒是宝纨，摇晃手腕上银铃，叮叮作响，立刻将它吸引过来。宝纨解下银铃，丢给它当作玩具。它开心的不得了，叼着银铃在宝纨脚边摇头晃脑、滚来滚去。不过它没玩一会儿，就被花娘一把拎起来，“疯了一天，该睡觉啦。”塞进背袋关进屋子。 没有瑶公子搅和，院子里顿时安静许多。 花娘很好奇阿弃跟宝纨如何认识的，拐弯抹角问了几次。阿弃一口咬定送酒认识的，至于其他细节，实在编不出只能装聋作哑蒙混过关。 有件事阿弃一直憋在心里，终于借着酒意问出来—— “老鳃奴，你既然逃走了，为啥不去找我救花娘？”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再说，就算找到你也没用啊。”老鳃奴实话实说。 “你上午就逃掉了，为啥一直待在七里滩？” 老鳃奴晚上被抓的芦苇丛就在七里滩驿堡旁边，以他的水性，可以在水下憋气半个时辰，神不知鬼不觉游出几里路，根本不需要躲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想等到半夜，看看有没机会摸进监狱。”老鳃奴语气平淡无奇。 “你——”花娘眼圈一红。 “那你为啥要偷北渔氏的船？”阿弃继续追问。 “救出花娘总归要逃走啊。”老鳃奴讲的理直气壮。 阿弃一惊：“你一个人怎么救花娘啊？” “不是我一个人——天黑以后，几十艘北渔氏小船悄悄划进芦苇丛，我躲在一条船底下，听到他们议论准备半夜偷袭营地。” “你打算趁两边打起来，偷偷溜进监狱救人？” “嗯。”老鳃奴点点头。 “呃——”麻球打了个饱嗝，随口问道：“假如你救不出花娘怎么办？” 老鳃奴老实回答：“找到阿弃，告诉他首饰匣就藏在——” “别说！”花娘大喊。 吃完饭，老鳃奴收拾碗筷，大家各回各屋。 花娘倚靠在房间门口，笑吟吟冲阿弃招手：“你过来一下。” 阿弃下意识往后退：“……我……我找麻球……还有点事儿……” 花娘眨眨眼：“就两句话，很快的。” “噢……” 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步履沉重，颇有种奔赴刑场的悲壮。 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