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水盗？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隐蔽的树后鬼鬼祟祟走出来。 两人打扮一模一样——黑色短皮甲，黑色薄底短靴，左胳膊肘上绑着一只圆形皮盾，尺寸很小，只比盘子稍大，右手持一把黑色短弩，身后斜背一只黑色箭囊，里面装的都是黑色羽箭，腰上挂一柄黑色短斧，怕反光暴露特地还在刃口外套了只黑色皮鞘。 就他俩这身打扮，夜里随便往阴影处一躲根本发现不了。 “人死了吗？”高个子远远打量尸体，小声问道。 矮个子拍拍胸脯：“把吗字去掉，必死无疑！” 高个子有点疑惑道：“哎，你是不是杀错人了——他会是探子吗？怎么看着不像啊。” 矮个子很不高兴：“你凭啥说不像？” “他身上什么兵刃都没带啊。” “这点不恰恰证明他是探子嘛。” “为啥？” “不懂了吧。”矮个子故作高深：“当探子最要紧是要掩人耳目，随身带着兵刃，别人还不一眼就认出来！” 高个子不服气：“随身带兵刃的人多的是，还能个个是探子？” 矮个子反问：“那我问你——正常人有谁大晚上在这荒郊野外瞎遛哒？” “当然有……我和你啊。” “滚，你这是抬杠！” “反正我不信。” “敢不敢打个赌？” “赌就赌，十两银子，我赌他不是探子。” “行，一言为定！等会儿搜完身千万别耍赖啊。” 二人说着说着，已经来到尸体旁边。 高个子俯身仔细打量了一遍：“喂，你射中哪个部位了？箭上哪儿去了？” “切！就你那绿豆眼，跟瞎子没两样——” 矮个子刚想低头，“尸体”突然动了一下，嗖嗖两道黑影飞出…… 等二人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相邻两棵树上，额头肿了个大包，火辣辣的痛。 那具“尸体”正拎着一柄短斧站在面前。 “你们想死想活？”阿弃举起斧头，在二人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 二人昂着头一脸不屑。 “别废话，快动手吧！”“老子要是皱下眉头就是你养的！” 阿弃有些意外：“哟，脾气还挺倔。” “老子就这个性格！”矮个子得意洋洋道。 阿弃瞅了一眼毁掉的马车，想起失踪的麻球、宝纨，还有等待救命的花娘，顿时怒火中烧。啪啪！两记大耳光又脆又响……扇的矮个子眼冒金星立刻晕了过去。 “我扇不死你，你他妈挨千刀的水盗，装什么英雄好汉！” 矮个子还没清醒，高个子先急眼道：“放、放屁！谁他妈是水盗？” 阿弃一愣：“你俩不是水盗？” “王八蛋才是水盗呢！” “那你俩为啥偷袭我？” “因为你跟那一男一女是一伙的！”高个子朝马车努努嘴，显然“一男一女”指的就是麻球、宝纨。（果然是你们两个兔崽子干的！） 阿弃追问道：“那一男一女现在在哪里？” “不告诉你！”高个子故意把头扭到另一边。 阿弃气的再次举起巴掌。 高个子急道：“喂喂，有本事杀了老子，侮辱人算什么好汉？” “不想被人侮辱，好歹自己要像个人！” “老子顶天立地，凭啥不像人？” “我呸！”阿弃照着肚子就是一拳：“净会搞偷袭的卑鄙王八蛋！” “喔唷……”高个子疼的龇牙咧嘴，仍旧嘴硬道：“现在是打仗，当然各种手段都能使，没什么好丢人的。” “打仗就该找敌人去，偷袭几个无辜平民算什么本事？” “你们本来就是敌人啊，又不是无辜平民！”高个子特别理直气壮。 阿弃越听越不对劲：“你凭啥认为我们是敌人？” “你们是东樵氏的人，当然是敌人。” “我怎么会是……”阿弃刚想否认，突然想起宝纨：“你怎么知道的？” “那一男一女驾的是东樵家的马车，马蹄铁上还有野猪头印记呢……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瞧啊。”高个子大声嚷嚷道。 阿弃走到死马旁边，蹲下身抬起马掌，对着月光仔细打量，果然有个模模糊糊野猪头印记。他有些意外——本以为这辆是南耕家的马车，毕竟宝纨是南耕氏少夫人，用夫家的车天经地义。但转念一想，她跟踪丈夫寻花问柳，故意改用娘家的车避免暴露自己似乎也说的过去。 “既然被你们识破了，那就去死吧！” 阿弃脸色阴沉，大步流星走到高个子面前，高高举起斧头。 高个子算是条汉子，面无惧色高喊了一句：“爹、娘，孩儿先走一步！”然后昂起脖子，闭目等死。 呼！一阵疾风当头掠下—— …… 高个子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绳索已经被斩断，身体恢复自由。 “你……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大家一场误会而已。”阿弃将斧头往地上一扔，刃口劈入泥土竖直而立。 高个子不领情：“少跟我套近乎，老子跟东樵氏不共戴天，没啥误会的。” “你俩是北渔氏的吧？” “没错，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 “我不是北渔氏的敌人，一切都是场误会。” “你别骗我。” “事情是这样的——我朋友参加你们新家主接任典礼，回来经过七里滩，被金蛉卫抓了，明天就要砍头。我为了赶着救人，跟一男一女另外两个朋友在孟浪湾偷了一辆马车，我不知道马车是东樵家的，只觉得马不错跑得够快，……唉，早知道会惹麻烦就该换一辆偷。” 阿弃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除了宝纨的身份，其他部分都是事实。 高个子仍不相信：“你们救人应该去七里滩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到了七里滩，监狱被围的跟铁桶似的，要救的人只跟我一个人有关系，我不想另外两个朋友陪着送死，就让他俩驾车离开，没想到半路遇上你们。” “那你后来为啥又追来？” “金蛉卫出了个告示——可以拿钱赎人，五千两银子赎一个。刚巧我朋友带了一支“金风宝筹”，就在那个赶车的胖子身上，我急三火四追来，就是要找他拿“金风宝筹”赎人。” 高个子终于点点头，神色缓和下来：“我们搜了那个胖子，确实找到一根竹签，看着一点儿不起眼，但老大说它叫“金风宝筹”，值很多很多钱。” 阿弃急不可耐问道：“我朋友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俩被老大带走了。” “你们老大是谁？” 高个子犹豫了一下：“艨甲。” 阿弃吃惊不小——北渔氏亲卫一共十队，头目号称“艨冲十虎”。艨冲是一种战舰，船身狭长、速度奇快，船首装有铁刺。水战时冲在最前面，一头扎进敌船，再也分不开，要么打赢、要么战死，所以船上搭载的都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 艨甲、艨乙……艨癸，最初只是个头衔，相当于亲卫一队队长、二队队长……十队队长，因为在北渔一族中地位崇高，渐渐从头衔变成了名字，本来真名反而被人遗忘。 “你俩都是艨甲手下？” “嗯。” “艨甲为啥会在这里？”阿弃不解道。 此处位于北邑卫城东边，而敌人主力全在西边的七里滩，身为亲卫之首的艨甲，没道理出现在这里。 “老大约了人在这里会面。” “约了什么人？” “不知道，老大神神秘秘的不让我们在旁边……老大单独会完面，突然一辆马车从驿道飞快奔来，老大一眼就认出那是东樵氏的马车，一箭射死了马。从车上抓到一男一女，无论怎么审，他俩都咬死跟东樵氏没关系，一口咬定车是偷来的，老大压根儿不相信，离开时就把他俩带走了。” 阿弃松了口气，幸亏宝纨没暴露身份，不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你俩为啥不跟艨甲一起离开？” “老大根据“金风宝筹”断定两人身份不一般，推断东樵氏后续肯定会派探子来找人，命我俩在这里守株待兔，没多久就遇上你。” “艨甲会带我朋友回北邑吗？” 阿弃抬头望望天，顶多二更刚过，如果现在赶往北邑，肯定来得及。 高个子当头浇了泼冷水：“不会的，老大今晚还有大事要办。” “什么事？” “我、我不能说……兄弟，要是今晚找不到胖子，拿不到“金风宝筹”，你那被抓的朋友会、会怎么样？”高个子明显心中有愧，毕竟人家被抓是受北渔氏连累。 阿弃火冒冒呛了句：“自然等着掉脑袋喽。” “……”高个子犹犹豫豫好久，若有深意道：“兄弟，我劝你别在这儿耽搁啦，还是赶紧回七里滩吧，或许能有别的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