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幻动

推荐阅读: 光阴之外 无双大宗师 掀翻渣男贱女,权臣夜夜缠着哄 店小二传奇 万源千灵 我在东京当监督 不好意思,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斗罗之神兵玄奇 过分痴缠 相食:2096 一夜迷情:误惹千亿总裁

无秋瞧向病房白墙上那“严禁吸烟”的标识,挥手熄了烟斗,待少年的不安随雾散去后,凝视那对异色的眼眸,吐出稍显怀念的倦:“孩子,你的眼很像她、很像我的一位故友…多好看的眼睛啊,简直是宝石,单纯又澄澈,让人瞧不见深处的不安…不是吗?” “呃,这位爷爷…”环顾完病房环境的少年微微举起手,“请问…我妈妈呢?还有叔叔阿姨和姐姐——” “等谈话结束,你自会见到他们。” “我…” “怎么,孩子,你不想弄清楚为何会躺在这里?还是说,你不明白我是谁?” “我只记得在永安的宫殿参观…还有,爷爷你不是刚说了自己是谁…” “你不害怕我?还是没听说过我?” “我、我从书上看过…” 老人忽然大笑:“难道我不会骗你?” “不会…吧,而且我见过你…”小武那紧抓膝盖的手指放松些许,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老人,压低的声似在嘀咕,“应该没错的…” “你在那些梦和幻觉里见过我,不是吗?” “是啊,不——”险些站起身的少年失声喊叫,“你怎么会知道?医生不是要保密的吗?” “孩子,放轻松,不要紧张,”无秋探指摁压面上的疤,笑里的慈祥深不可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无人不知的秘密——网不止能通话传讯,还能记录我们听闻的一切,包括幻觉和梦境。” “这?这不是…老师讲过——” “嗯,你刚上完中学六年级,理应学过网的知识。老师告诉你们,网的记录仅用于违法行为的裁定是吗?别害怕,你的老师没有讲错,通常而言,网的记录是不可查的,除了我,还有…他。” 少年在疑虑中握紧床单,脸色涨成通红:“为什么啊?这是、这些我的…我的…怎么能让你、还有…” “隐私总会给一些更重要的事让步。放心吧,你的记录只有我这老头看过,没什么好害羞的。你是好孩子,而且很受女孩喜欢?呵呵,可比以前的我强太多。” “不是,我、我要见妈妈…我要跟妈妈说…” “孩子,我刚才说过还有一人能查看网的记录,你不好奇他是谁?” 明白暂时摆脱不了古怪的老人,小武只得叹着气反问:“他是谁?” “他死了。” “哦,他…他死了?” “他死在三个月前,死在永安城的宫殿,死在你昏迷前的一瞬间。” “那…这和我有…” “是你杀的他,虽然那时他已经是半死不活。嗯…你也算是帮他解脱。” 话音落地,亮着灯的病房分外安静。少年的手指与脚趾不自觉地抠紧床单,竭力勾挑的唇角抽搐得厉害:“什么…啊?老爷爷,你不是在说笑吧…” 无秋掏出烟斗,敲去积攒的灰烬,塞入新的烟丝后点燃:“孩子,你能看到很多东西,很多遥远的东西、很多过去的东西。你为这些东西所烦扰,你叫它们幻觉和假想,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们是真的、如果这些幻觉和梦境是现实、是过去的场景,那它们为何会出现在你的眼前和梦里?为何偏生缠着你不放?” “为、为什么?”今次,瞪大眼的少年不觉得那烟雾呛口了。 “因为你有本源,”老人伸手握散吐出的烟圈,嗓音惬意又惋惜,“你生来拥有本源、至少两种本源。” 小武念叨这简单的文字,记得朋友经常把它提及:“本源?” “是的,不惧火与钢的本源他们称之为强化——强化,明白吗?不过,我是习惯喊它作夯进…罢了罢了,反正啊,身体坚韧如钢、刀锋烈焰连皮肤也不能穿透,这些可都是本源的作用,你是受了本源的强化,明白吗?至于另一让你获得非凡视野的本源,他们暂且称为视界…视界啊,能看见过去与当下的视界。所以你见过我,不是吗?” “这…不,先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怎么没人早些告诉我啊?我还以为自己生病了!” “孩子,因为生命只能掌握一种本源。精灵也好、兽也好…呵,还有它们,亦需遵守这铁律。” 眨着眼的少年渐渐攒眉,拉起白色的被褥盖住腿遮过肩,只露出那张局促不安的面容:“你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不大寻常的人…嗯,不大普通的人,”无秋走到窗边推开玻璃,对暖阳轻舒烟气,“可想听听你是从哪来的?或者…你的父亲…” “我是妈妈捡来的,我清楚。” 少年话里的无奈听得老人轻笑:“怎么,你这个年纪…” “老爷爷,我不是笨蛋…木灵是生不出人类的…更何况我是梁人啊…” “是的,你应该是梁人,但你是你的母亲从博萨捡回来梁人。” “博萨?” “是的,博萨,博萨公国,十二年前的博萨公国,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暖风微颤,老人把烟斗探出窗户,看如沙的灰烬随风而逝,“运用本源调转你的视界,要相信你可以,我相信你可以,相信你可以…” 沧桑的嗓音让少年平复呼吸,在自言自语中闭目睡去:“相信我可以…我可以…可以…” 于是小武如无秋所愿看见十二年前的夏天。 夏是博萨湾最好的时节。那时候,一座沿海的城市贴满标语,有的是吆喝揽客的生意人。这些人说夏季的三月不像春冬那般清冷,得多招些流亡的中洲人来帮工,但工钱却要提前想好主意去克扣。在他们打趣时,成群的海鸥随风卷向城边的海滩,朝遮阳伞下休息的人们怪叫着讨食。喂食海鸥的旅行者很多,但更多的是钻进海里畅游或寻宝的游泳者,而一位穿着墨绿泳衣的木精灵正拿浴巾擦拭身体,让最轻柔的夏风带走湿漉。她走出海岸回到酒店,在侍者那称赞阳光如帝皇恩典般温暖世界的祝福中笑着回房更衣,沐浴完这最好的夏。来自朝晟的她喜爱这热烘的天气,谈吐间,能听出她是刚毕业的学生,要在今天搭乘航班回到朝晟、回到林海。 她打包好行李,在车站等候那趟终点是机场的班车。她的身边有很多梁人与同族,这些同样来自朝晟的旅客拿说笑消磨时间,并未将不远处的啼哭放在心上。可她留意到那哭泣,托同行的朋友看好包裹,寻声走进和酒店一墙之隔的旧巷道,轻捂口鼻踩过零散的塑料纸团,来到翻倒的垃圾箱旁,看见位皮肤深棕的枯瘦女人,从那袒露的棕色臂弯里找到哭声的来源——包裹婴儿的襁褓。 褐色的布里藏着干净的婴儿,一个哭闹着的白净婴儿。她探清女人消失的鼻息,像呵护宠物般抱起襁褓,又看到一张发黑的金属牌挂在女人的身上,本欲小心将它摘落,却让无声的水泥地被金属碰响,慌忙腾出手拾起它并放入腰包,哄着安静的婴孩走出巷道。 她求朋友捎带好行李,自己则往博萨人的警局去央求。看得出来,接待她的博萨人不大友善,只拿流亡者太多的理由搪塞应付,甚至直言饿死这些穷鬼也是活该。但她却不愿理解,更提出让对方恼火的请求,买就是执意带走这不再哭闹的婴孩。任对方如何讲解推脱,她都如此执着,执着到对方在接电话前偷偷骂一声没脑子的长耳怪。 可接完电话后,对方立刻笑脸相迎,说有朝晟使馆热心相助,本不可能办理的收养与交接的程序可以略去,开出许可让她带孩子回去。而当她离开警局,负责接待的人便汗如雨下,更以帝皇的名义向同事赌咒,说这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使馆的人在用网与她沟通,告诉她如何带孩子归国并执行必要的程序——植入朝晟公民必须拥有的“网”。 她点点头,在前往机场的班车上轻拍襁褓里的婴孩,说出少年记忆里的话:“好孩子、乖孩子…以后就跟着妈妈去幸福生活吧。” 语毕,小武睁开眼看向仍在吞吐烟雾的老人,嘴张了又合,慢慢卷走被子,继续抱住膝盖坐着。 无秋和蔼地走到少年的身前,轻拍他的肩:“孩子,看吧,你是能控制它的。现在,你可愿意信我了?” 小武侧脸避开老人的视线,心跳得害怕:“我…你说我杀了…人,怎么会呢…我杀了、杀了谁啊…” “听我的指引开启你的视界,去看去想。” “好。” “三个月前,你结束最后一场中学的测验,在进入大学前来到永安…来到未曾见过的永安…” “永安…永安…未曾…永安…” 少年想起来,学习的时间虽然漫长,可当它成为过去后,方能发现消失的昨天太快太多。小半年的时间里,独自呆在宿舍的少年都会向在远方上大学的艾姐姐请教更高深的知识,并问她近来生活可好,还告诉她李姐姐还是那副老样子,依旧无法在拳馆将刘哥哥打败,幸好成绩有所进步后不至于花一年重修功课,应该能通过征兵的基本测验。至于少年自己,则要准备应对升学的考试了。 待升学测验结束,少年告别同学乘车回到森林里的家。当树间的蝉鸣送来新的盛夏时,连外村的孩子都在夜晚钻进树林,穿过河风的清凉、踏过泥土的湿热,将逮好的金蝉泡进水瓶,满载收获回家。 不用叔叔帮忙,少年已用金蝉炸好一盘小菜,且拿辣椒与麻油煸过后端到茶几,陪妈妈下棋的同时解馋。而饮着温茶的叔叔在同阿姨商议往何处旅行避暑,姐姐则嚼着香香的虫子帮着妈妈出谋划策,却因吞掉太多肉不停干呕。 “去永安城吧,那里很是凉快,”叔叔笑着轻拍姐姐的背,端来茶水帮她解腻,“下次再去晨曦吧。啊,上次到晨曦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赛尔还没到家里,艾丽莎也在上学,只有这个调皮的小坏蛋陪着我们啊。” 阿姨抱过姐姐揉着她的肚子,严厉的眉间有些心疼:“你啊,说了不能吃太多肉,怎么总是不听话…赛尔?艾丽莎?我们选好地方了,准备收拾东西吧。” 那是第一个在客机上度过的午休。在被母亲喊醒后,少年透过玻璃从高空俯瞰古老城池的一角,见漫长的城墙巍峨掠向远方,将宏伟如山的古木色雕楼围护在四方之内。乌木的黑与朱木的红是这座古老之城的仅有色彩,这颜色的宽广胜过重叠的大厦,是人力绝不能再现的奇景… 真的是那逝去帝皇制造的神迹吗? “啊,进入城内的旅客切勿失散,”离开机场后,叔叔拍醒还在打盹的姐姐,提醒大家查看网里的消息,“城内无法借助网来通讯和定位,请携带地图并常看路标。如有意外,可在公共电话亭拨打对应号码,求助于…” 能屏蔽网? 少年却不怎么相信网里的警示,因为他记得普老师讲过,网是根植在脑海里的奇迹,随生命的存在而运行,网是该也不会消失的。 是啊,一座城市如何能屏蔽联系所有朝晟人的网?莫非…是创造这城市的所谓帝皇吗?可祂不是早已消失,为何… 哪怕少年无法接受,可当载客的巴士驶入顶天高的城门后,脑海里的网切实再看不到了。在那瞬间,心里尝到酸苦与甜。走出巴士的少年忽然恍惚,茫然四顾地寻找那失去的东西…消失的感觉。这被母亲揉脸的少年,很想解释自己并没有发呆,可又难以说清嘴里的话。 要怎么表达呢?少年想说…不喜欢网消失的感觉?不,少年明白不是这样的…虽然不习惯,但不至于因此失落…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具体来说,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网消失的时候一齐不见,但又能看到它在哪,只是触不到。好难受,少年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调皮的伊雯姐姐把他最喜欢的木雕突然藏起来,还偷偷欣赏他找寻失物的窘迫模样…少年忽然明白了,这座城市是坏人、这座城市是个讨厌的坏人、绝不会喜欢的坏人…想偷走最重要东西的坏人。 “为什么啊?它是偷走我的…为什么会这样?”少年在无秋的注视下淌汗发抖,“我…我不懂,我要、我好害怕…我要见妈妈…我要见妈妈…不,我要看医生,这不是——” 老人拍住他的头,将平静注入那无措的心:“孩子,那是预感。” “预感?”少年只是迷茫。 无秋坐到他身边,想起那年在永安的经历、想起那年在天台的晨光,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落寞:“孩子,你明白吗?当你误会一个人、误会那是要害你的人,却又明白那是在默默的守护,会有多后悔和…想哭啊。” “你在…”忍不住疑惑的小武很想质问,却从老人的背影里看见那似曾相识的感觉,选择无声聆听接下来的话。 无秋收起烟斗,转头看向乖巧的少年:“孩子,我说过还有一个人能调取网的记录,嗯,就是被你杀了的人。自你被你的母亲发现,他就在网后看着你,帮你进入朝晟,帮你隐瞒本源,看着你长大长高,希望你成为远离本源的普通人…你不知道,但你能感觉到、能看到他的目光,明白他是为你着想。继续吧,听我的指引开启视界,重回那天的永安…” “好。” 少年的眼眸,让老人看到好多埋在心底的过往,声音逐带风霜:“要从一世纪前…啊,那太长了,不大好。你记住吧,他名为祖仲良,是个爱绕圈子讲谜语的老家伙、比我还老的家伙。当然,他的长生与隐瞒深有苦衷,可惜只有我和葛瑞昂明白他的难处。那些不了解他的人里也鲜有嫉妒他、憎恨他的家伙…可我的故友、我儿时的好友林思行却是那极少数中最热切的一份子。也因此,自三年前归国后,他便筹谋如何逃亡、如何动手、如何接近…如何杀死朝晟的元老。”

本文网址:https://www.a4aa.com/42924/21552343.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m.a4aa.com/42924/21552343.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