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敫府家丁

“老爷，此人虽自称黔首，但老仆观其言谈举止，颇有世家风范，恐非常人，如今列国纷争，齐国又遭此灭国之祸，贸然留之，恐有不妥。” 大厅里，一位样貌端方，发须皆白的老者，手持一卷书简，静静地听着堂下老仆说话。沉思片刻，开口道: “本堂，你担心此人乃他国间客，亦或身负因果灾祸之人？” “是的老爷，恐为府上带来灾祸”。 老者颔首，沉吟片刻，笑道: “且请来一会”。 —— 田法章打量一眼坐在上首的老者，颇有儒家严师风范，不敢怠慢，忙弯腰行礼，拜谢主人搭救之恩。 老人亦打量田法章许久，问道: “足下何人？” 田法章答道:“临淄农夫法安，拜见主翁，为避兵祸贸临府上，承蒙救助”。 老人点头说道:“可曾识字进学？” 田法章想了想答:“向者村庄有外地人游历讲学，侥幸识文断字，不甚学习”。 老人又点头道:“听管家说，足下欲留在府上为佣，此事当真？” 田法章再拜道:“贱子家毁族灭，孤身一人无所从，愿投身府上以奉大人，早晚管理粗细，以效绵薄。” 老人捋须笑道:“如此甚好，前日府上后生离开，诸多不便，我看你孔武有力，又遭此灾祸，便留在府上，诸事听本堂安排，且去吧”。 田法章再谢而去。 望着田法章离去的身影，管家本堂走上前道:“老爷，这。。” 老人挥手打断他，道:“无需多虑，如今齐国大败，秦国与三晋之兵皆已退去，唯独燕国长驱直入。乐毅威震天下，兵锋正盛，不会在此时用间，若这法安为齐国流亡贵人，同为齐人，予以相助也并无不可”。 “只是法氏闻所未闻，当不是真名。” 老人大笑道:“合该如此。本堂，你去安排吧，记住，莫要优待于他，每日饭食减半。” 本堂一惊，问道:“老爷，这是为何？” 老人此时正色道:“自有道理，按我说的去做吧，准备车马，随老夫拜访一位老友。” “诺！” —— “娘子，老爷同意让那个法安留下来了，正好府里缺一个使力气的少壮。”小侍女刚刚偷听回来。 “法安？”女子正在伏案读书，闻言偏了偏头，问道。 “就是昨天本堂叔救的人。” “哦～知道了，百灵儿，随我出去一趟，王蠋老师来莒地了，我要去拜见他，顺便打探一下北方战事。” “可是娘子，您不是说要见见。。他？” “陌生人而已，岂能与王师相比，即已留在府上，早晚得见。” “哦，好吧” —— 田法章得主人应允，留在太史府，自知当下形势难明，自身难有作为，于是下定决心，安心潜伏，静待其变。 在居所待得片刻，只觉无所事事，心绪难宁，便在太史府四处走动，观察此处环境。 从远处看，这当是座坐北朝南三进的院落，前院位于正南方，院子一侧是厨房和一间屋子，想来定是管家本堂的居所了。另一侧有一口水井，水井不远处堆放了些许圆木柴火，正门所对的便是正厅，当日拜见敫太公便是在正厅，跨过正厅，应是主人家的卧室、客房之类，再往后，便是后院，存放着牲畜马车之类。 田法章被安置在院外东侧墙边一个低矮的柴房，原是之前的家佣所居住的地方，屋内逼仄，所幸生活用具一应俱全，阳光透过窗户照入屋内，自有豁然开阔的意味。 “如此看来，这便是我以后的居所了”，田法章心想。 矮小的木屋对面，是一片平坦的菜园，虽说早春时景没有郁郁葱葱之色，也有一翻生机勃勃的景象，木屋的后面是一株巨大的桑树，亭亭如盖。 “陋室虽小，却是人间安乐土，若无国仇家恨，在此间逐犬猎兔，事话桑农，了却一生也不失为美事”。 心里如此想着，田法章不觉捏紧了拳头。 走了许久，他才发现太史府大门紧闭，似乎无人在家。停留片刻，他去田间捡了许多石头带回了屋内。 他将石头在地上一阵摆放，凝视片刻，无奈叹了口气。 “以我此时处境，想打探消息都难上加难，何谈破局之策。” 转念间，又想到自己所投的这户人家。 “此家人气度似不寻常，府邸却坐落乡野，甚是奇怪，我今落难至此，且借其羽翼暂避一时，静待时局变化。。。” —— 日暮西山，两名身着赵服的女子婷婷走来，迎面遇到一驾马车正停在院门。 “阿爹，您这一天上哪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马车帘幕未开，便听到外面女子关切的声音。 对面马车的老人走下来，冷哼一声:“看你二人身穿赵国胡服，莫不是朝出晚归，正巧撞见老夫？女子家家，成何体统！” 转头对车夫说道:“天色已晚，本堂，你速去安置好马车准备晚膳”，说着，便走进院内。 女子急忙追赶上去，挽着老人的胳膊，娇声道:“王蠋老师经过此地，女儿前去拜访，许久未见王师，所谈甚多，一时忘了时辰，阿爹不要怪罪了。” 老人脸色这才缓和，道:“即是拜见恩师，此番便不怪罪，只是你姑娘家，现逢乱世，流民众多，也要注意安全才是。哦，王蠋老儿途径此地，意欲何往？” 女子嘻嘻一笑，道:“您看这城中哪有流民，反而多了很多官兵，出入城关查问甚严，女儿倒是奇怪，燕人尚未攻来，城中似乎在搜寻什么人，阿爹，这里有燕人碟子吗？” 老人摇了摇头，眼神不由地看向了东边桑树。 女子接着说:“对了，王师将回画邑故地，组织乡民抵御燕人，临走时要拜访阿爹，嗯。。就在明日。” “哦？乐毅已入临淄，王蠋此时回去怕是无济于事，这老儿心性忠烈，怕是。。。” 父女二人边谈边进入内厅，管家牵着马走向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