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色巨山

唯有死亡方能夺走爱，亦唯有死亡，爱才得以永续。 ——《悲歌》 …… 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艾柯就如狂风般迅速冲来。她张开怀抱，伊尼斯一蹲，从艾柯圈起的手臂中缩了下去。 “伊尼！”艾柯揉乱了伊尼斯的头发。 伊尼斯有些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毫不客气地把她往旁边一推，径直走开：“我忙。” “诶！”艾柯短促地叫住伊尼斯，然后跟了上来，嬉皮笑脸的，“我的手破了……” 伊尼斯瞥了一眼她的手臂，冷笑一声：“但凡迟一秒钟告诉我，它就好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仔细打量着艾柯，发现她的手臂活动的范围似乎比之前有所减小。 “衣服脱了。” 艾柯抿了抿嘴，将外套脱下：“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是骨折，虽然表面没有伤口，但是明显肿胀着，可以看到紫黑色的淤血。伊尼斯从地上随意捡起两根稍扁的树枝，用艾柯的外套将树枝和她的手臂固定好，系在胸前：“先这样，等我一会来处理。” 踏入营地，伊尼斯就见索里满脸惊喜地看着他。索里勉力扶住一棵树，试图站起身。伤口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物，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痛苦之色。 “别动！”伊尼斯高举手示意他坐下。 整个营地都笼罩在浓烈的血腥和苦涩的气息中，受伤的猎人们或躺倒在地，呼吸急促，或蜷缩在帐篷内，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汗珠，显然疼痛难耐。 看到伊尼斯时，他们立刻松了口气。 伊尼斯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 他们信任他，是因为他可以治愈他们的伤痛，拯救他们于死亡之间。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予以他们新生的同时，伊尼斯也在利用他们的生命谋求着自己的利益。 他们敬他为医者，而他只是个不择手段的骗子。 伊尼斯巡视了一圈，开始准备所需的工具和草药。 索里的腹部伤势严重，巨蟒的尾巴击中了他，鲜血不停流淌。伊尼斯让他躺平，迅速清洗伤口，用银月草的药汁进行消毒，然后开始缝合。 而另一名猎人被巨蟒的毒液侵袭，整个人已经肿胀发黑。 他没救了。伊尼斯没有一丝感情地翻动尸体，找到毒液最集中的部位，取出一个空瓶，将血和毒液的混合物滴入瓶中。 他晃了晃瓶子，看着里面黏稠的黑色物体。可惜了，这样的量根本不足以进行研究。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被毒液击中？虽然这种想法很没道德，但他确实有些遗憾。 其他猎人们则有些骨折，有些擦伤。伊尼斯逐一处理他们的伤势，叮嘱他们躺下好好休息。最后，他小心地卸下艾柯的外套，施以药膏后用木板和布条包扎好，固定在胸前。 “我们是昨天傍晚到达这里的。”索里费力地说着，每个字之间都有明显的停顿，“我们发现了一座石碑，但艾柯不让我们靠近。她听到了声音。我们躲在树上，想看个仔细。” “你别说话了。”艾柯蹲在一旁，无视索里的怒视，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们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不像是巨蟒。一座黑色的山峰，从水面升起……山顶似乎有一串血红的灯光……” “但那东西只出现了几秒，就再也没出现过。大家整夜没睡，担心它会再次出现。等到清晨，巨蟒就从海里爬了出来。”索里接过话，浅浅地叹了口气，“那匹霜狼，在这巨蟒面前不值一提。” 片刻之后，艾柯轻声开口：“索里……我们回去吧……” 伊尼斯抬头，疑惑地看着她。这么快就放弃了？ 他突然觉得艾柯变得有些无聊。 艾柯并未注意到伊尼斯的目光，她的神情变得黯淡：“这种东西……打不过的，不要把命搭进去了……我要救自己的妹妹，但代价不能是别人的命。” 索里坚定地反驳：“这种生物很危险，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就算不能战胜它，我也要留下它存在的证据，比如鳞片，或者是血液。我要把这些带到卡特，告诉斯西国的国王，东部有危险。” “我也会回去报告我的国王，藤蔓、蛇，都不是这个世界上正常的生物。一定有一些异常的事情正在发生，而在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可能还有这种生物的存在。” “我不希望再有村庄像切利村一样遭受破坏，我更不希望戈克沦为这个村庄的命运。” 艾柯陷入了沉默。 “你睡一会。”艾柯站起身，将伊尼斯拉了起来，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艾柯不安地轻抿嘴唇，焦躁地踢着地上的树叶：“我不知道巨蟒会是这样的。我不能让他们送死。我也不能让你……”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我们本就没有合作关系，想要放弃，你可以自己回去。”伊尼斯打断她。 艾柯一愣。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凝视着伊尼斯。她的眼圈微红，嘴唇微微颤抖。她轻轻地开口，带着一丝颤音：“你知道吗……我很后悔……” “我很后悔……我在井底看到你，我就想，你明明是个孩子，伊尼……你就像我的……” “……我没有办法再让你冒险，我不能再让一个孩子踏入险境……我没能阻止我妹妹……我真的，我真的……我做不到，对不起……” 艾柯的声音逐渐哽咽。 伊尼斯静静地站着，没有打断她的哭泣。 艾柯的双肩不断地抖动，她抬起手试图遮住自己湿润的眼睛，但泪水却无情地溢出，滴落在她的手背上。艾柯深吸一口气，竭力恢复冷静，却难掩眼中的悲伤和失落。 她上前，试图再次将伊尼斯拥入怀中。 伊尼斯无法抵达她的感情。她的善意，那种温暖而真挚的关怀，来自于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世界。 他用力将艾柯推开。 “我说过，不要把我当成任何人。” 这种感情，他不想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