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镜匠（15）

“第一次进来时，我只知道这是给你建的墓碑，毕竟你的脸就在这上面，”伏乐生一瘸一拐走过去，蹲下身抚摸了雕刻画像下的空白处，朝他们说，“可是我在镜子里见到的这里写了名字，克劳瑞斯·珀西，珀西夫人的丈夫，也是城堡的前主人。” “镜子里也有这个密室吗？”苗游问。 伏乐生：“不止是密室，里面有整座城堡，也是死者的乐园。” 死者，应该指的是那些被献祭的族人。 黎宿：“它们很恐怖吗？” “也就那样吧，跟其他副本也差不多，”伏乐生耸耸肩，“我说的人间炼狱不是这种东西。” 趁着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伏乐生给他们大概说了下他的经历。 珀西夫人并没有什么副本boss该有的能力，最多也就是使唤一下僵尸仆从，因此伏乐生在被从餐厅带走的路上就逃跑了，也是情急之下又躲到了这里。 没想到本来紧紧追着他的僵尸仆从在镜子前就停步了，木木站在原地，看着他钻进了门内，还看着他把镜子复原。 当时伏乐生也不理解，还是后面得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伏乐生就在里边待到了晚上，准备出去透气时，就被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喏，镜子。”伏乐生示意他们抬头，他们的头顶上，有一面超乎寻常大的圆形镜子。 哥特式建筑的穹顶很高，两人进来时净观察大厅了，竟没注意到高处天花板的玄机，此时抬头一看，看到了映在镜子里如蝼蚁般大小的他们自己。 “嗯……我想想接下来的要怎么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伏乐生说：“你墓碑往左数第六个，那也是一个玩家的墓碑，找我买过情报。” 两人随着他的示意看去，确实是一个现代短发发型的男人，不同于苗游那块，他的头像下面已经被刻上了名字了，赫伯特·珀西。 “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其实在之前，副本都是一次性的，从未听过有人在副本内寻到上一轮玩家讯息的事情。” 苗游皱眉：“我们上一轮的游戏就曾有一波玩家进去过。” “对，”伏乐生不像之前买卖情报那样跟他们兜圈子，这次应话很是爽快，“就是从上次游戏开始发生的改动，我也在那局游戏里发现了前人留下的闯关痕迹。” 黎宿在他身边盘腿坐下，问：“是什么导致了这些变动？” 他用的词是“这些”，不是“这个”。 他接着说了下去：“雪国人偷偷来玩家居住区域寻找东西，还有新的供给制度和招收二等公民也是在那副本之前发生的吧。” 还有一直很让人在意的，克莱夫口中的“阿善法师”，与那个副本会自主思考钻空子的npc。 苗游猜测：“虽然不太恰当，但是否能称作另一种供不应求，数量不足以再提供全新副本给玩家，于是重复利用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不是副本源头出了问题，而是更高层次的，”伏乐生说，“这个游戏源头出了问题。” 黎宿：“魔女？！” 伏乐生点点头：“对。” 魔女的游戏，这个每次通关时那道古怪叹咏调的声音都会提醒他们一次。 因此对于这个恐怖游戏的最初制作缘由玩家心里都有大概的概念，无外乎就是魔女想要玩弄他们罢了。 如果游戏的源头隐藏在层层迷雾中，那么玩家必定会想去追寻根源，干扰它，破坏它，让游戏停止运行，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 但“魔女的游戏”，短短几个字，一副以他人痛苦为乐的恶劣形象跃于脑中，没几个人会有心思去细究这个“魔女”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还不如探寻雪国边境来得有意义。 而在各个副本背景里，“魔女”的存在感一直很薄弱。 伏乐生说魔女那边出了问题，这是第一次在玩家口中听到这类信息，是否这就是一个机会……如果是的话，那他们！ 黎宿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苗游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因沉浸思考而捏得很紧，关节泛白，青筋突出，刚刚才勉强止住流血的伤口又开始顺着指缝往下滴血了。 黎宿没说什么，只是温和又不容拒绝地掰开了苗游紧握着的手，把他也拉到了身旁坐下。 苗游见他单手托腮问伏乐生：“能具体说一下吗？” 仿佛对谜题很感兴趣。 手上却是牵着自己的手搁置在他的腿上，温和平静的能量从掌心蔓延开来，从指尖渡了过来。 苗游呼出一口浊气，也反握了回去，让他知道自己缓过来了。 伏乐生看着他们两个这一系列动作，若有所思：“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了，还没说到什么关键点呢。” 苗游：“我现在有点浮躁，憋着一股气那种感觉，这让我想发脾气。” “克劳瑞斯·珀西的影响吗？”虽然只听过一遍，但黎宿完整地记下了名字。 伏乐生点点头：“有可能，诶该不会现在他能通过你监视我们吧？” “说起来，”苗游眯眼看他，“仅仅只是见到了我的墓碑，你为什么断定我和城堡主人共享生命了。” “现在都还怀疑我，我好伤心的。”他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自己进去一趟就知道了。” 苗游这时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见他戏瘾又上来了也不接他的茬，微微一笑道：“然后呢，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 不过这次伏乐生不配合了：“说了是出来说，那就出来再说，万一你给我扔里头了怎么办。” 这人刚刚还刚说完苗游对他没有信任感，转头就振振有词，实属非常不要脸了。 不过也拿他没辙，话题一停疲惫又涌上来了，经过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以趁现在休息下。 在那之前黎宿又去给伏乐生治疗了一次，尽量让他恢复能走能跳的状态。 苗游靠墙坐着休息，见黎宿治疗完去墓碑前不知道在看什么，背对着他蹲在墓碑前与上面的雕图平视，半晌都没有动静，这才出声叫他：“别看了，过来睡会儿。” 白石碑上的人面雕刻栩栩如生，但笑容过于阳光灿烂，从那张脸上看不出一点本人的感觉，应该是融合了城堡主人刻出来的。 “看什么呢？”等人在身边坐下了苗游问。 “没什么。” 那就是不想说了。 苗游一向不喜欢追根刨底，闻言嗯了一声，率先闭上了眼睛：“休息吧，晚上有很多事情。” 并着肩的位置传来热源，半晌没动静，今天用了这么多次治疗，黎宿的疲惫不比他少，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苗游一向入睡困难，闭着眼许久反而越发清醒了，犯困却睡不着的感觉很折磨，不自觉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身侧的人突然动了，一片黑暗中，他被揽入了温热的怀抱。 “靠着睡会儿。”胸腔传来微震，如实地传达给了正紧挨脸的苗游。 苗游没回答，只是埋头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竟真就这么沉沉睡去。 浅浅的呼吸伴随着有力且平缓的心跳声，充斥了这一小块角落。 黎宿眨了眨因疲劳而有些酸涩的眼睛，他一直在看那块墓碑，心乱得睡不着。 也许他也被克劳瑞斯·珀西影响了，自从进入这里看到那东西开始，就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些。 这种情况在上个副本也有，也是在即将进行关键行动之前，他们窝在冷库里休息，黎宿梦到了被困在火海中的苗游。 他现在都还能想起那个梦的每个细节，不管是撩上苗游衣摆的火簇，还是对方因窒息而跪倒在地的垂头模样。 还有…擦过指尖的触感。 他冲进火海，差一点就要拉住对方的手时，吊顶灯却砸了下来。 那面冷冷清清的白色墓碑，让他突然想起那一刻心脏骤停的感觉。 仅仅是一个梦就能让他疑神疑鬼，明明不信玄学却总怕是暗喻了什么。 黎宿知道自己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波折，在应对突发事件和心理承受能力上完全比不了苗游和伏乐生，平时也是被照顾的多。 无缘由的，他突然很怕自己会导致怀中人的死亡。 又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纯白墓碑，才闭上了遍布着血丝的眼睛。 不能再拖后腿了，要好好养足精神。 “什么东西？”苗游皱着眉问。 睡了好几个小时后，三人总算恢复了一些精力。 这时伏乐生才愿意告诉他们进入后要注意什么：“我之前说过的人间炼狱，是你内心最恐惧的东西。” 人间炼狱，伏乐生曾用来形容镜子里面的世界。 “会一遍遍地让你体验你最害怕的东西，我差点真交代在那里了——当然，这只是我本人的体验，说不定你们没什么害怕的东西。但不管怎么样，努力从被魇住的状态醒来，才能进行后面的，别忘了，你们得找到通关线索。” 说完该说的话后，伏乐生又迅速换上了一张八卦脸：“说起来，我对你们的弱点很好奇。” 不过预料之中，并没有人真给他介绍。 抬头从穹顶镂空花纹望出去，天空已经被夕阳染红了。 快到时间了。